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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伽界“爱马仕”梵音提前倒在了春天预计负债高达8亿

发布时间:2023-03-03 15:50:08  点击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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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有瑜伽届“爱马仕”之称的梵音瑜伽宣布闭店,已经过去了一周。在这一周里,所有人在尽力寻回秩序。

  3月2日,身处“499人维权群”的陈莉发现,大家的讨论话题已经不再局限于报案、维权,相反,组团上课、分享瑜伽知识点的内容多了起来。“维权群咋变成上课群了。”不少人和陈莉一样,感慨又忍俊不禁。

  同一天,“梵音瑜伽创始人旗下多家公司发生人事变更”的新闻在各大群组传开。从2月26日至今,饶秋昱旗下共计9家公司的法人变更为饶关河。有梵音员工认出,饶关河是饶秋昱的亲哥哥。

  对于梵音2000多名员工,以及成千上万会员来说,2月24日注定是有转折意味的一天。这天晚上,梵音瑜伽北京21家门店同时宣布于25日开始停业整顿,一时间,老板欠薪跑路的消息开始铺天盖地传开。

  会员和梵音瑜伽的老师都慌了,各种讨论群应运而生。会员范迎说,她所在的群,当天晚上统计了200多个会员,退费金额就达到了400多万元。其中,多数会员欠费金额在上万元,个别人欠了7、8万元。她的老师也向她哭诉,自己半年合计十几万元的工资没有发。

  两天后,饶秋昱发布一篇题为《梵音瑜伽饶校长发声》的文章,前后6次提到疫情。“疫情是主要原因,也是大家的共业。”饶秋昱说,过去3年,巨额债务使她恐慌,但她承诺会努力还债。

  但从实际情况来看,疫情三年,仅仅是压倒梵音瑜伽的最后一根稻草。梵音的轰然倒下,并不完全是一场意外。

  从梵音会员的视角来看,梵音的闭店潮让人猝不及防。但一些梵音员工清楚,这不过是公司推脱无果后的举措。

  在梵音总部从事人事工作的林梦记得很清楚,2月14日晚上,她所在的工作群收到饶秋昱发来的信息,说是让大家介绍新学员进来,可以抵扣欠薪。“打个比方,拉进来的新学员交了2万块学费,介绍人能拿到6000元。”

  拉新拿提成,这放在健身行业不是大事,但梵音很特别。林梦告诉市界,过去20年,梵音之所以能维系口碑,靠的就是“教学销售相分离”。正因为梵音的教练不用背负销售任务,才能保有情怀和纯粹性。

  除了与公司宗旨相违背外,林梦和同事们还觉得,饶秋昱“用拉新抵扣欠薪”的做法也容易将大家置于疑似传销的境地。

  于是,从15日早上开始,同事们陆续停工,无奈下,饶秋昱透露正在同合和瑜伽谈注资。“说是对方会注资一个亿,让我们给一周左右的时间,让合和瑜伽来复盘梵音的资产负债,看能不能接手。”

  梵音瑜伽内部矛盾丛生,但在外界看来,一切还算风平浪静。陈莉事后回忆,2月中旬那会儿,的确有一段时间约课困难,“不知道是不是和当时公司内部爆发矛盾有关”。

  正式闭店的第一天,即2月25日,注资计划正式宣告泡汤。一个名为“王凯”的投资人在梵音全体员工群里解释:在对梵音进行总体评估后,由于风险和整体负债已经超出了合和的预算,团队在与深圳的投资机构进行磋商后,决定正式退出要约收购。

  2月26日,饶秋昱在梵音微信公号上发文,言语间尽是无奈和压力。“巨额的债务让我恐慌,这个压力维持了3年,特别是最后的半年。”饶秋昱将梵音的轰然倒塌归结为疫情,称疫情期间闭馆没收入,还得支付房租和基础工资,经济损失惨重。

  这和林梦及同事们的感知不太一致。过去三年,梵音拖欠员工工资似乎成了常态。2022年12月20日,梵音人力行政管理中心曾给大家发过邮件,具体内容主要是关于“薪资缓发给予补利息”。

  具体来看,假设员工A的2022年9月薪资缓发,该员工的利息起算日定为10月16日,按照年化率5%进行利息结算。计算方式略显复杂,但意图很明显:暂时“征用员工工资,并给予一定的好处”。

  时间往前回溯,这不是梵音第一次用类似方式缓解现金流压力了。林梦告诉市界,更早些时候,公司还一度鼓励过员工入股新店,说是能拿到每月1%的利息,“投资10万,每个月1000元利息,投资50万,每月5000元利息,以此类推”。

  时至如今,许多员工还是没等来所欠薪资。据多位梵音瑜伽会员透露,“不少梵音瑜伽的教练已经有半年没发工资了,社保也开始断缴。”

  而对于当时忙着上瑜伽课的梵音会员来说,他们是很难相信,这家追随多年的梵音瑜伽馆、心目中的瑜伽届“爱马仕”,马上就要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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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交平台上的舆论哗然之前,在梵音瑜伽有两年多练习经历的陈莉,也看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信号。但在瑜伽馆亲眼目睹的一切,又让她马上打消了疑虑。

  停业整顿发布的前一周,如往常一样,梵音瑜伽馆的人流量依旧很大,国贸店更是早晚都挤不进去,就连约一节800元的私教课,都很难约得到。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异常。陈莉这下放心了,她又和教练约着上一节私教课。

  24日早上8点,她又上了一节私教课,当时瑜伽馆内人流如织,大小课如常。但到了晚上,局面突然出现反转,梵音正式发布了停业整改的消息。陈莉这下惊呆了,“在有确定性经营困难信号之前,我们会员在内部是没有任何感知的。”

  截至目前,梵音瑜伽除了北京21家门店全面关停以外,杭州、上海、苏州、温州、南宁、深圳等多地多店都已经闭店,不再提供正常教学服务。

  而在这场大规模的关店潮背后,是梵音瑜伽高达数亿元的负债。据媒体报道称,按照相关高管团队估计,梵音拖欠的员工工资、物业、房租,加上学员未消耗的课时,预计负债在8亿元左右。

  行业标杆轰然倒塌,让外界顿感错愕和惋惜。最终,大家的讨论聚焦于一个疑问:梵音到底怎么了?

  作为梵音瑜伽的创立者,以及持股90%的企业法人,饶秋昱将一切归结为疫情影响。即便是公司2022年12月发布的通知里,也数度提及疫情。

  但这并不能打消林梦和同事们的诸多疑虑。据一位自称梵音瑜伽区域级领导的高管称,2021年,梵音瑜伽全国85家门店的营收达到了4亿元。2022年虽然受疫情影响不小,全国85家门店的年营收应该也有7000万元到8000万元左右。

  换句话说,“疫情”两个字不足以解释梵音瑜伽的由盛而衰,也不能让所有人信服。

  梵音瑜伽的过往是极度辉煌的。2000年,29岁的饶秋昱开始接触瑜伽,随后连续6年到印度师从阿斯汤加瑜伽鼻祖。彼时,到印度或者西方国家拜师学习,然后回国发展是瑜伽业的主流模式。饶秋昱跟上了行业的早期发展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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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年,饶秋昱创立北京瑜伽,后改名梵音瑜伽。当年,国内刚开始出现瑜伽工作坊,市面上的瑜伽馆多采用与欧美瑜伽老师合作的形式开展教学和教培工作。梵音瑜伽也不例外。

  此后,凭借占据早期资源和名气的优势,梵音瑜伽逐渐扩充版图。根据公司官网介绍,梵音瑜伽在北京、上海、深圳等一线多家直营场馆。此外,公司还建立了6.6万平方米的“亚洲超大规模瑜伽学校”,培养出超过5万名瑜伽教练毕业生和超过20万名瑜伽会员。

  背靠优质教练资源以及高质量、强粘性会员,梵音瑜伽的挣钱能力也不容小觑。根据某梵音瑜伽高管透露,公司新馆开业三个月能达到超过千万的现金收入,再加上会员入股的资金,新开单店能给梵音瑜伽带来超过2000万的现金。

  转折点出现在2020年前后。多位梵音瑜伽员工告诉市界,大概从那时候开始,饶秋昱明显有了转变。

  “饶校长以前可朴素了,现在越来越奇怪。”在梵音北京某店做教练的陈萌告诉市界,大概从2020年开始,饶秋昱愈发注重外貌和个人形象,“喜欢身边人夸她”。不少梵音瑜伽的会员也发现,这位崇尚瑜伽精神的饶校长,竟然频繁做起了医美。

  陈萌后来听同事说,公司2019年陆续换过一波高管,“听说饶校长把不听话的人都给清理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会说话的”。

  由于缺乏现代企业架构,梵音的企业管理一直是“校长一人独大”,深刻烙上了饶秋昱的个人管理风格。这也意味着,当掌舵者偏航时,很难有及时的预警措施。

  2021年,饶秋昱曾多次为冥想环站台。所谓冥想环,是一种用于检测冥想专注指数的头戴式设备。梵音瑜伽微信公号曾专门发文盛赞冥想环,称“但凡用过‘冥想环’的人,无不为老大(饶秋昱)的智慧所折服,她让冥想练习不再无向所指”。时至今日,鲜少有会员在瑜伽馆内见到有人在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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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年9月,饶秋昱名下出现了一家名为“梵因美容”的美容公司,其本人持股99%。截至2022年10月,该美容公司已被北京市朝阳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列入经营异常名录。

  这些多元化业务的经营,同步反应在了与饶秋昱关联的商业版图中。天眼查App显示,2020年之前,饶秋玉关联企业多数是梵音瑜伽在各地的分公司。而在2020年之后,她先后成立了多家餐饮、美容、科技服务类公司。

  不少梵音瑜伽员工告诉市界,饶秋昱的多元化尝试不光是成果不大,反倒花了不少钱,“不排除有人趁机从公司捞钱”。

  2021年7月,陈萌亲眼在群里目睹过一次争锋。备注工程部的同事直指对方的两大“罪状”:延误新店施工,给公司造成损失;加塞施工监理方,疑似中饱私囊。被问及为何不走正常投诉流程时,该同事表示,“有人投诉检举过,结果石沉大海”。

  再后来,关于投诉是如何解决的,陈萌没听到任何官方说法,反倒是不少小道消息开始传:之所以延误工期,是有人拿新店的开盘营收乱投资了。

  林梦则告诉市界,2020年以来,梵音瑜伽至少换了3到4个经理,调整过5次组织架构,“刚上位的二把手是饶校长的师姐,管财务、预售、招商、人力”。

  同一时间,饶秋昱则忙着出国。多位梵音瑜伽员工向市界表示,据说饶校长的师傅在国外,她经常去参加一些法会,还会向寺院捐钱。

  梵音瑜伽的过往20年,也是中国瑜伽爱好者接受瑜伽,并将其内化为生活态度的20年。随着梵音轰然倒地,某种平衡被打破了,留下怅然若失的会员和教练。

  得知梵音瑜伽闭店后,方沛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怅然若失:以后去哪儿练?跟谁练?

  方沛的瑜伽启蒙开始很早,早年间出国留学时就在练,回国后光北京就去过四家店。那会儿,她练瑜伽的功能性比较强,要运动,要健康。

  2020年到梵音上体验课之后,方沛逐渐有了一种“瑜伽是爱好”的感觉。“梵音蓝堡店的mysore(阿斯汤加瑜伽里的一种练习方式),真的有‘气场’这种东西。”方沛向市界笑称,尽管听起来玄学,但练着练着,她真的感觉自己心理变强大了。

  80后宝妈林楠感受相似。2018年夏天,林楠花17500元在梵音办了张三年卡,成了北京北苑店的初始会员。作为有两个孩子的全职妈妈,林楠花钱不敢大方,唯独练瑜伽坚持了下来。

  “当时间被家庭挤占得啥都不剩的时候,每一节瑜伽课的75分钟,对我来说就是修复和出口,是心灵治愈的时间。”在店里,林楠见过上班族、退休后的阿姨、零散的男士,也见过不少和她一样的全职宝妈们,大家趁休息的档口,聊瑜伽体式、时事新闻,分享家庭琐事、有趣见闻。

  林楠坦言,对大家来说,瑜伽不仅仅是一项普通运动,已经成了生活的一部分。而这份重要性的载体,很多人在梵音找到了。这也是即使到了起诉阶段不少人都在感叹,“梵音可惜了”。

  站在当前的时间节点往回看,梵音瑜伽对于行业的意义在于:树立了“销售教学相分离”的标杆,培养了大批瑜伽老师,且在以人力为主导的行业里实现了标准化教学。

  聚焦于经营层面,梵音瑜伽的存在,或许也同时满足了教练追求高薪、学员选择多样的需求。

  有业内人士指出,瑜伽天然的“老师 - 会员”模式,意味着瑜伽服务的重心都压在了老师端。换句话说,尽管品牌能在环境、教学设计上下功夫,但归根结底比拼的还是师资力量。

  不同于部分小规模瑜伽会馆人手不足,销售教学一体化,梵音瑜伽选择了“高薪养教练”模式。根据梵音瑜伽前高管的说法,梵音教学2年以上的瑜伽老师可以拿到3万的工资,且公司薪资在5到6万的老师也不在少数。梵音之所以愿意这么做,是为了留住老师,进而留住会员。

  从另一个侧面来看,梵音会员能心无旁骛享受服务,并在同一个馆内无缝衔接各式瑜伽,靠的也是梵音的规模效应和“高薪养教练”模式。

  陈萌告诉市界,假如梵音上千名教练同时流向市场,吞吐量太大,“现在有梵音出来的教练去其他店应聘,不仅要排队,还得试课”。这种僧多粥少的情况,以前几乎极少出现。为了不被恶意压榨,陈萌和几个同事准备单干。

  更多分散于各大维权群的会员们,则边更新资讯,边自发组织上课。有人提议合伙租一间教室练习,也有人建议共同出钱请老师。一切似乎带有些早年间瑜伽工作室的影子。为此,有人惆怅,“感觉这些都不是长久之计”。

  如今翻看梵音瑜伽的微信公众号,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2013年6月27日,梵音以简单的拼音“nihao”开篇,逐步把瑜伽科普、体式教学带到更多人面前。当时,鲜少施粉黛的饶秋玉对着镜头说,自己从没想过会成为一个老板,之所以能把梵音做到当时的水平,得益于一些品质,比如爱学习。

  而现在,无论是无法短时间内被市场消化的梵音教练们,还是知道瑜伽为何物,但不得已无法继续的学员们,梵音瑜伽用20时间徒留下一地惆怅。

  很多学员感叹道:“梵音不光打破了我练习的节奏,也打破了对预付费的信任,真没想到梵音都能跑路,短期内是不会再大额预付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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